疫情期间,除了新冠肺炎患者,在武汉,还有一群极少被关注到的癌症病人。
杜进、黄冲夫妇只有四十出头,却都被疾病折磨。杜进患尿毒症,每隔两天必须去医院透析,丈夫黄冲是肾癌晚期,被新冠疫情耽误治疗,两个月来癌细胞迅速转移,每天疼痛难忍。社区帮助他们和医院沟通,随着疫情逐步缓解,黄冲终于能够住进医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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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户外有一簇艳粉的桃花,黄冲躺在床上,刚好能望到。他的头深深陷在枕头里,动弹几下都显出吃力的模样。由于口鼻被氧气面罩紧压着,呼吸的声响听起来有种气若游丝的哀怨。他得肾癌三年了,如今到了晚期,癌细胞已扩散到全身。身上的肿瘤已经九公分大。妻子杜进回来了,麻利地洗手,脱下外套,把毛衣袖子推至肘部,裸露的小臂上套着一红一蓝两个手环。她也不是健康人,患有尿毒症,这是透析患者的特殊标识手环。她每隔两天必须去医院透析。他挣扎着想让镜头拍他的背部。衣服掀起来,白白的背上露出一尊手握长戟的关公像文身,凛凛气派。关公像底部的位置高高隆起,那是一颗长在腰部脊椎上的肿瘤,这个东西让他平躺时也不得安生。这是一个非新冠的重症患者家庭迎面撞上疫情后落入的境地。
今年一月,黄冲被检查出癌细胞转移,准备住院治疗,忽然接到通知,不能入院了。那是新冠病毒在武汉最肆无忌惮的关头,举国不惜一切代价抗疫,肿瘤科医生全上了发热科一线。黄冲觉得,自己成了“不惜一切代价中的代价”。快递停了,买不了靶向药。躺在家中床上,他靠止疼药勉强度日。剂量在逐日增加,身上的肿瘤越来越鼓,人越来越脆弱,留恋的东西越来越多。
他最留恋的当然是妻子杜进。他们这对是重组家庭,杜进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。认识黄冲以后,阴霾才散去,过上了舒心的日子。她从前是无需操心的,她对他全身心信赖依靠,他为她把大小事安排妥帖。直到黄冲得了癌,角色才颠倒过来。他变得敏感弱小,时时要她的庇护。杜进每两天透析一次,一次透析做四小时,加上路上来回,总共要离家六小时。黄冲受不了,一遍一遍哀求,“你早点回,快点回,一下机就回……”,他像一只惊弓之鸟,他溃不成军。后来,杜进每次只透析三个小时,如时间不够,毒素是不能清除干净的,可她哪里顾得了那么多。
黄冲才四十二岁,怕死得很,他不得不抱着某种虚妄的信念,撑过这段特殊的时期。镜头前的他,脸瘦削如柴。手在比划恐惧,眼泪也沾染着恐惧。任谁也看不出,这个坍缩在轮椅上的男人以前是练跆拳道的,曾经身体轻盈又具爆发力,一脚能把木板踢成两半,是虎虎生威的强壮男人。“我一个人可以对付四个。”他们一直在设法入院。但城市几近停摆,只能依靠社区帮忙。而丹水池社区里和他们同等紧急的家庭有非常多。局面焦灼,束手无策。终于,三月下旬,在社区工作人员的协调下,黄冲被安排上做了CT。做CT对他是相当大的挑战。他平躺很艰难,几分钟的CT期间不能戴氧气面罩,还要维持双手抱头的姿势。当这几分钟终于过去时,杜进快步冲进去,像对待一个孩童般大大地赞扬他——“真是好,太勇敢了!”
他是四月下旬住进医院的。这是个好的开端。麻烦、辛苦,杜进全都不怕。她只想疫情快点过去,所有阻挡黄冲抗癌的麻烦都消失。制作团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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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遗忘的春天:武汉人的求生与复苏 | 纪录片